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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 Summer, Montmartre Paris

文​/曾智偉

 

「這層層堆疊上去的線條,

   組織成了我2018年在蒙馬特的夏天。」

 

 

電影《艾蜜莉的異想世界》中,艾蜜莉在地上畫了藍色的箭頭,把尼諾指引到蒙馬特高地的頂端,在鳥瞰整個巴黎的聖心堂旁,尼諾透過望遠鏡,看見艾蜜莉把他遺失的相簿放進他的機車裡。電影的這一幕,總激起我巴黎的浪漫魂。位於巴黎18區的蒙馬特,從窮困藝術家的窩身之處,變成現今造訪巴黎的必遊景點,這裡曾經是畢卡索、梵谷、莫內、達利等藝術家的創作殿堂。蒙馬特是連法國人也嚮往的巴黎生活,兩個法國朋友中,就會有一個告訴我:「我年輕時也住過蒙馬特一陣子。」

 

 

2018年夏,我搬進朋友在蒙馬特的公寓。從地鐵2號線Anvers出站,街邊的手風琴手演奏著Edith Piaf,浪漫沒在怕cliché。經過好幾家觀光紀念品店,還有電影中會看到的咖啡廳和餐廳,人們在戶外座位區,陽光配著紅酒和香菸,我的行李箱在石頭路上,抖跳前進著。沈浸在愜意氛圍的同時,扒手們也四處光明正大地暖身,隨時伺機行動。扛著我的行李箱,沿著狹窄的旋轉梯向上,與下樓的人貼身會車,並互道一聲Bonjour。這棟樓裡住著各式各樣的人,年輕的學生、情侶、獨居老人,還有一家印度人。法國的5F是我們的6F,旋轉梯已經轉得我失去方向,終於,我來到位在頂樓的秘密花園。打開窗戶望出去,深深吸一口氣,才發現自己已經融入了那些層層堆疊上山的建築物中。啊,我真的住進巴黎了。

 

剛結束7月在外亞維儂藝術節的演出,南法鼓譟的熱,還在我體內沸騰,一整個月的夜夜笙歌,我的血液裡還有代謝不完的酒精。在巴黎的第一週,我幾乎都沒有出門。此時,熱浪侵襲歐洲,頂樓公寓被加熱得如烤箱。巴黎的建築物裡少見冷氣,我的住處也不例外,於是為了通風,我的窗戶從來沒有關上。

 

他們的窗戶也都沒關上。對街頂樓,兩戶打通成一戶,在寬廣的陽台上,一定很有錢卻低調過生活的中年男子,大概每隔2-3小時會出來抽一次菸,有時會配一本書,有時他叼著菸,向下觀望街上的人們。對街樓下那一戶,廚房和客廳間有個長長的吧台,每到週末,男男女女前凸後翹,紅酒杯不離手地chill整夜。較靠近我的窗邊,建築物圍繞著一個小中庭,打開窗戶就可以跟中庭另一端的人聊天。中庭對面頂樓小房間,住了一個樸素的女學生,過了午夜,她總點一盞黃燈,抱著筆電臥躺在床上,她盯著電腦螢幕,她腦袋裡的理想生活,似乎比她現在的生活精彩好幾倍。中庭右邊較矮建築物的頂樓,住著一對年輕情侶,他們總在窗邊早午餐,身材魁武的陽光男只穿一條內褲,年輕女的金長髮還是濕的,她穿著過大的男友衣,他們不時一起看著貼在牆上的地圖,一邊啃著手上的三明治。過了中午,固定會有一位清潔婦人到年輕情侶的房間裡打掃,那裡應該是他們夏天在巴黎度假的Airbnb。中庭左邊建築物的窗戶較窄小,中間樓層處,有一戶人家在窗邊擺了一座亞洲民俗風人形雕像,雕像隨著室內的燈光變化,改變身上的顏色,但卻從不見住在裡頭的人。

 

歐洲的夏天,太陽到晚上10點後才下山,黑夜覆蓋整個天空後,街上的喧鬧聲依然迴盪在建築物間,過了午夜,巴黎才漸漸安靜下來。夜深人靜,環繞的建築物形成了完美的回音系統,加上戶戶都開著窗,彷彿可以跟對街的人說悄悄話。巴黎不愧為city of love,在中庭對面較低樓層的某一戶,每隔兩三天,就會傳出男女的歡愉聲,搭配完美的回音系統,為整個社區演奏愛的樂曲。女人的聲音是標準法國女人的微沙啞中音,在「啊」和「噢」之間真假音轉換,樂曲的變奏間,勾勒出現場激情的畫面。還有什麼比這樂曲更能代表巴黎?說也奇怪,從沒聽見另一個男人或女人的聲音跟她合唱。

 

浸潤在愛的樂曲中,我從我的窗邊看見未來一年的自己:走在巴黎街頭,一邊扒著手中的baguette放入口中,一邊用法文跟路人聊著天,說著自己是來自台灣的劇場藝術家,再說著自己在法國演出的經歷,然後聊到為什麼我要來法國。而對方跟我說著他來自法國其他城市,住在巴黎的這些年,看盡了這個城市的變化。接著,我們各自回到屬於自己的角落,打開窗戶,繼續做不一樣的夢。

 

窗戶開著,中庭迴盪的悄悄話還繼續說著,我不知不覺在窗邊的沙發上,睡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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